2023年8月9日 星期三

大清聯邦的西方戰略~這次俄羅斯來不及參與~(二)敵人在布達拉宮

時值十七世紀後半,在降伏了因過於強烈的忠誠以至於暴走的老兵瓜爾佳・鰲拜,展現出自己已經不是「需要細心呵護的少主」的恩赫阿木古朗大汗(Enkh Amgahan,偉大和平的)愛新覺羅・玄燁(以下簡稱康熙帝),成功帶領大清國克服立國以來最大的危機(比較美化的說法)。反正下一次的危機還會更嚴重,以當時的時間點來說確實是最大的危機。
如今,輪到準噶爾陷入關係存亡的重大危機之中。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同伴」——所謂的統一戰線就是這麼回事。
那麼,當共同的敵人消失之後呢?

藉由與大清國的同盟,策妄阿拉布坦成功從「活佛」博碩克圖汗(承受天命的)噶爾丹手中奪回了皇太子的寶座,但在同時也繼承了「活佛」噶爾丹長期以來所面臨的困境。

另一方面,康熙帝也從與「活佛」噶爾丹的衝突中深刻體會到難民問題的嚴重性。以大蒙古國皇帝自居,立志收復成吉思大汗的九個王國(注:指成吉思汗及四名兒子、四名女兒的封地)的康熙帝在立場上不可能捨棄全蒙古的牧民,同時道學家們也會一再呼籲康熙帝必須對蠻族展現出天子的恩澤。
然而,對於必須時時接受來自四川等西南各省進行糧食賑濟的甘肅省來說,要獨立承擔不斷湧入邊境的難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且也不可能任由難民繼續深入本土十八省紐約芝加哥瑪莎葡萄園島或是特區庇護城市——即便這樣做那些肯定能讓那群道學家們閉嘴。
最好的方法就是讓那些難民牧民們留在當地——也就是西蒙古草原
不管怎麼說,會放任過剩的勞動力湧入國內搶奪內部勞動人口的工作,導致毒品橫行、治安敗壞,一定是不懂得治國的有用的蠢蛋(Useful Idiots)。
他們就是一群熱衷於為敵國服務的賣國賊
 
如今正是以統一為名積極擴張的大清國,與奮力追求和平以圖生存的準噶爾之間——
一場賭上生死存亡的鏖戰。

總歸而言,在繼承準噶爾皇太子之位,被「達賴・喇嘛」贈與額爾德尼佐立克圖皇太子(Erdeni Zoriqtu,品格高尚的)稱號的「孔台沙(Kontaisha)」策妄阿拉布坦的積極努力下,準噶爾的勢力達到了巔峰。
鑒於過去「活佛」噶爾丹的失敗,策妄阿拉布坦沒有繼續對大清進行無謂的戰鬥,而是一邊表示臣服的同時,一邊向西方的哈薩克人發起攻勢,以填補在過去的戰爭中失去的廣大牧場。
同時他一邊將精力放在維護領土與貿易路線之暢通,界定邊界,謀求穩定的生活;一邊投入來自突厥斯坦、俄羅斯乃至瑞典的戰俘,發展農業、手工藝與工業生產。其間,策妄阿拉布坦還挫敗了康熙帝意圖推翻他的陰謀——大清國派遣了阿顏覺羅・圖理深前往土爾扈特,試圖說服阿玉氣汗以結成對抗策妄阿拉布坦的聯盟,但卻失敗了。阿玉氣汗之子桑札布率領著約一萬至一萬五千戶前往準噶爾,嘗試奪取皇太子之位,然而擊敗了他,將他的士兵與牛羊據為己有,並把桑札布遣送回伏爾加河畔。
姑且不提與大清之間的矛盾,就現階段而言,反而構成更直接的威脅。當時正朝向克拉斯諾亞爾斯克(Krasnoyarsk)南方推進,策妄阿拉布坦因而在1710年摧毀了位於比亞河(Biya)與哈屯河(Katun)之間的巴瞰(Bakan),以及巴拉巴(Baraba)與庫茲涅茨克(Kuznetsk)等三座堡壘。當時仍苦於大北方戰爭的彼得一世本來無意擴大衝突,卻因傳言在準噶爾的核心地帶發現金礦後,下令派出2000人的部隊沿著額爾齊斯河溯游而上,並在沿岸建立堡壘作為補給據點。對於這支1715年7月從托博爾斯克(Tobolsk)出發的部隊,西伯利亞總督馬特維・噶噶林(Matvei Petrovich Gagarin)親王保證他們絕沒有惡意,但策妄阿拉布坦仍派出了策凌敦多布率領部隊圍攻以作為回應。最後撤到鄂木斯克(Omsk),在那裡修建了更加堅固的堡壘。
算準了準噶爾除了要忙於應付大清的威脅外,還得警戒吉爾吉斯哈薩克,所以仍不放棄對準噶爾的攻勢。而原先擔憂會與大清聯手的策妄阿拉布坦,在確信沒有結盟的可能性的同時便派出軍隊迎擊,但在的砲兵以及大清隨時可能入侵的雙重不利因素下,策妄阿拉布坦無法冒險與全面交戰。最終他默許了建造堡壘,以換取準噶爾的支持。
然而,大清最終仍成功說服了不再支持準噶爾——不管怎麼說,準噶爾直到20世紀在此發現石油以前,並沒有足以吸引準噶爾修築防禦工事並提供援助的利益。

阿顏覺羅・圖理深這次在恰克圖立了大功。

康熙統治時期後半的東亞情勢圖

不過,迫使策妄阿拉布坦放棄與的全面戰爭的另一個因素,在於康熙帝所發起的「達賴・喇嘛」繼承戰爭。
整起事件始於1705年,不滿足於單純將「文殊菩薩的化身」在宗教上提升到「觀音菩薩的化身」及「阿彌陀佛的化身」之上,取代拉薩作為藏傳佛教的神權中心——康熙帝謀求的是更進一步,以實際行動掌控圖博的政治。為此,曾隸屬於衛特拉聯盟之一的和碩特太子拉藏汗康熙帝的支持下入侵拉薩,處死了「第巴」桑結・嘉錯並自任為圖博的統治者。
不久,第六世「達賴・喇嘛」在康熙帝的要求下被拉藏汗逮捕,並被移送往大清國,但卻在途中突如其來在庫庫諾爾圓寂。
在第六世「達賴・喇嘛」的預言下,第七世「達賴・喇嘛格桑嘉措庫庫諾爾東部的喀木出生,但拉藏汗康熙帝都拒絕承認格桑嘉措正統性,甚至康熙帝下令將其監禁在西寧。隨後,他們任命了自己的第七世「達賴・喇嘛」。
一切都如此熟悉,監禁正牌貨,任命自己的冒牌貨……他們向來都是這麼幹的。
就在1715年,策妄阿拉布坦在的拉薩居民與格魯派喇嘛們的籲請下介入了圖博的情勢。他首先透過對哈密的騷擾作為施壓,但卻遭到穆斯林伯克們的反抗,這次失利讓開頭就讓準噶爾陷入了劣勢。

——無論在任何軍事行動中,兩面作戰都是不智之舉。——

策妄阿拉布坦對接下來的「示威行動」採取了保守的態度,康熙帝則採取了主動的態勢——他試圖複製對「活佛」噶爾丹的遠征,藉由釋放議和會談的訊息引誘策妄阿拉布坦親身深入。
然而,策妄阿拉布坦對於僅是準噶爾勢力邊陲的哈密仍沒有強烈的野心,他將仍嘗試侵入準噶爾心臟地帶的視為心腹大患。
另一方面,即便投入相當程度的資源嘗試克服「補給與後勤的致命性不足(Unlogistics)」,康熙帝仍面臨著許多隱憂,不僅因為年事已高而病痛纏身,繼承人紛爭也令他困擾不已,除此之外各項民政事務、行政與軍事管理的效率低下,讓清軍都難以再展現出昔日的強大戰力。
富察・富寧安為首的諸位將領耗費了近兩年的時間在巴里坤累積大量的物資,並熱衷於哈密的要塞化,最後終於從向吐魯番烏魯木齊發起兩路攻勢,可是攻勢卻在長途跋涉約400公里後在吐魯番東部停了下來。
清軍遭遇了挫敗。

——同時,戰場移往圖博。——

1717年夏天,策妄阿拉布坦麾下最傑出的將領策凌敦多布率領軍隊從葉爾羌喀什噶爾這「絕對的不毛之地」翻越「世上最高的路線」,向拉藏汗發起攻擊。當大清接到拉藏汗絕望的求援,從四川與西寧按兵不動的近十萬士兵調出17000人分南北兩路進行馳援時,已經傳來了拉藏汗遭到殺害的消息了。而率領北路7000人的將領科奇哩・額倫特也在薩爾溫江河畔的喀喇烏蘇被包圍,隨後戰死。
接獲清軍出師不利的訊息後,康熙帝決定任命皇十四子胤禎為主帥,在西寧糾集30萬大軍討伐策凌敦多布胤禎在統管陝西、甘肅、四川的年羹堯建議下,否認了大清和碩特擁立的第七世「達賴・喇嘛」,承認了格桑嘉措正統性,並以「護送」真正的第七世「達賴・喇嘛」的名義拉攏了庫庫諾爾和碩特殘部及諸蒙古太子喇嘛們的支持。
清軍於1720年9月奪下拉薩。
策凌敦多布在此之前就已率領準噶爾軍撤退。
隨後,大清國皇帝再度藉由大本營發表講述簡化的故事——

和碩特拉藏偉大的皇帝的號令下,從庫庫諾爾來到圖博「復興佛法」。
野蠻的準噶爾人為了劫掠與貪婪前來「摧毀佛法」。
最後大清國皇帝的「天威」再次讓「佛法復興」,全蒙古都讚頌皇帝的英明神武。

康熙帝為此激發出更加野心勃勃的計畫,打算命令胤禎遠征伊犁徹底根除準噶爾的威脅。然而計畫很快遭到推遲,取而代之的是派出「活佛」哲布尊丹巴前往與策妄阿拉布坦會晤,下達最後通牒要求他投降,承諾永遠不再以包含製造難民在內的各種方式打擾大清國的邊界。
但不論是「活佛」噶爾丹還是策妄阿拉布坦,他們的態度從一開始都很清楚——

大清國不應該干涉蒙古圖博的事務。

準噶爾大清國之間需要存在戰略性的緩衝區。

侵略要求侵略無條件投降以作為和平談判的唯一條件,本身就不合邏輯。

雍正統治時期的東亞情勢圖
※1731年的烏魯木齊攻勢因諸多原因省略

但不到一年,計畫便被永久推遲。
文殊菩薩的化身恩赫阿木古朗大汗(Enkh Amgahan,偉大和平的)進入了轉世,在總是有許多陰謀論者津津樂道的混亂中,愛新覺羅・胤禛(以下簡稱雍正帝)繼任為大清國皇帝,在沒有任何「活佛」承認下成為「文殊菩薩的化身納伊拉爾圖托布大汗(Nairalt Töv,和諧中正的)。隔年,高齡90歲的「活佛」哲布尊丹巴也隨之圓寂。

雍正帝將內政緊縮與制度改革定為主要國策,並致力於節省各項軍事負擔,對西方採行戰略防守,並推動軍屯,放棄吐魯番等「戰略負擔」,將前線維持在已經要塞化的巴里坤哈密一帶。同時不再委任其他「活佛」,而是直接向策妄阿拉布坦派出「活佛」的使者再度發出最後通牒。

——那麼,羅卜藏丹津在哪裡?——

簡單來說,大清背叛了和碩特
羅卜藏丹津期望在大清的支持下,重新團結和碩特並重建對圖博的統治。但是康熙帝卻改為支持當地貴族索南傑波瑣南多結,由他們共同擔任「噶倫赤巴」輔佐第七世「達賴・喇嘛」,並留下了3名達魯花赤掌印侍郎與3000名清軍
面對以達賴皇太子自居,打算以自身的實力統一和碩特羅卜藏丹津,原先並不打算介入,而是藉由支持察罕丹津親王,讓他們彼此網內互打——大清的財政終究難以支撐對庫庫諾爾的軍事行動。
但情況出現了變化。
雖說無意實質介入和碩特內部的糾紛,在準噶爾的居中協調下,和碩特的諸位太子們一度達成了對抗大清的聯盟。

——這讓雍正帝不得不介入。——

1723年,縱使雍正在形式上下達了命令,清軍仍舊在庫庫諾爾大肆燒殺擄掠一番,燒毀了多達150座佛寺與數千名手無寸鐵的民眾與僧侶。羅卜藏丹津逃亡,向策妄阿拉布坦尋求庇護。
庫庫諾爾的諸蒙古太子喇嘛們從此失去了獨立自主。
雍正帝仿效著二十多年前的戰勝「活佛」噶爾丹康熙帝,在北京舉行了盛大的慶祝儀式,立下大功的年羹堯以殺死羅卜藏丹津的功績備受讚譽。
接著,大清年羹堯的主導下開始對庫庫諾爾蒙古人進行分割,佛寺被監管,喇嘛的數目被嚴格控制。他們徹底失去了與「達賴・喇嘛」的聯繫。
1727年8月,深受大清信任的圖博貴族索南傑波遭到暗殺,瑣南多結立即以逞凶為名消滅了在「噶廈」的政敵阿爾布巴・多吉傑布怎麼看都是他們自己人的政治鬥爭。
雍正帝發布大本營發表,指控準噶爾違反和平協議,與圖博的叛亂分子勾結。
這個時候,策妄阿拉布坦已經逝世,新繼任準噶爾皇太子噶爾丹策零仍小心翼翼地摸索與侵略大清國間的緊張關係。獲得「兩大帝國之間永恆的分界線」這一成果的無意援助「分界線」以南的準噶爾,並持續騷擾著「分界線」以北的準噶爾雍正帝得以好整以暇繼續挑起糾紛,他們對遵照協議而派遣到的準噶爾代表團開出了嚴厲的臣服條件,並以實際行動限制準噶爾圖博間的交流。

他們冀望永久孤立準噶爾

1729年6月,以瓜爾佳・傅爾丹岳鍾琪為主帥的兩路遠征軍在北京舉行盛大的閱兵,宣示要討伐噶爾丹策零,但雍正帝與怡親王胤祥很快就被神風邪擊倒。
於隔年失去了十分信任的兄弟,雍正帝推遲了計畫,將瓜爾佳・傅爾丹岳鍾琪兩名主將從前線的巴里坤召回北京
這次由噶爾丹策零取得戰場的主導權。
準噶爾襲擊了巴里坤庫庫諾爾清軍要塞,並屢次騷擾吐魯番。而此時雍正帝卻拒絕了岳鍾琪的反擊提議,「補給與後勤的致命性不足(Unlogistics)」的陰影仍揮之不去,但雍正帝最終仍然答應了。
1731年,瓜爾佳・傅爾丹率領的北路軍已經推進至科布多,這是清軍在西方的部隊中推進最遠的一支部隊。他採取攻勢,用三個師共計1萬兵力驅逐騷擾突擊的準噶爾人——但這卻是陷阱。
深入的瓜爾佳・傅爾丹遭到包圍,高達八成的清軍被殲滅,也失去幾乎所有的蒙古盟軍。
這場潰敗迫使岳鍾琪的南路軍不得不提早結束向烏魯木齊的攻勢,殘餘的清軍退回了巴里坤雍正帝已傾向放棄吐魯番,但不能讓準噶爾沒有任何損失。
取得勝利的噶爾丹策零則嘗試拉攏喀爾喀諸汗,希望他們想起蒙古的榮耀,但並未獲得成功。

雍正帝,以至於整個大清國,目前不得不寄望於和平談判。

只不過,從1734年9月開始的邊界談判,很快就因為邊界線的位置而爭論不休。
噶爾丹策零希望沿著杭愛山脈畫分國界,雍正帝則自作主張開始沿著阿爾泰山脈額爾齊斯河一線設立國境線。
在紛爭未解之際,雍正帝在此刻駕崩了。

二〇二三 八月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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