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關於那句名言
一日,成吉思汗向麾下重臣那顏(族長、眾官之長)博爾朮(Bo'orču)詢問:「何謂男人平生最快慰之事?」博爾朮答道:「初春時節,跨上健美的駿馬,讓蒼鷹停在手上,往赴原野,看著蒼鷹抓到飛鳥等獵物,這是我所知平生最快慰之事。」成吉思汗又向博爾忽(Boroqul)問了同一個問題,也得到同樣的答覆。事先聲明,雖然以和平時代的角度來看是相當殘暴無情的言論,但在成吉思汗尚未成為大可汗前,這種事在當時時常發生、幾乎能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並非是說他本人特別異常。
很快地,成吉思汗說「不是的。」他回答:「男人平生最快慰之事,莫過於征服敵人,將他們趕著走;莫過於騎走他們的馬,奪走他們的財物;莫過於看到他們所摯愛的人淚流滿面;莫過於將他們的妻女緊抱在懷裡。」
一般對蒙古史有所涉獵的人應該都很清楚,鐵木真――即成吉思汗的母親弘吉剌的斡勒忽訥.訶額侖便是被父親乞顏的博爾濟吉特.也速該以掠奪婚的形式奪來,而讓他聞名於世的首次上陣,也是從蔑兒乞部手中奪回被搶走的妻子弘吉剌的孛思忽兒.孛兒帖。甚至在鐵木真喪父後的童年時代也曾有一段時間淪為泰赤烏部(乞顏部原先所依附的部眾)的奴隸,之後才因泰赤烏的速勒遜都.鎖兒罕失剌(四駿之一赤老溫與第四斡兒朵可敦合答安之父)一家的協助後逃走。
如果上述《蒙古秘史》的記載沒有錯誤的話,在弱肉強食的蒙古利亞(注:即蒙古高原)乾草原上拚死拚活地活下來的他,是最能理解能享受寧靜生活是多麼美好的事,他真正渴求的應該較接近於阿兒剌的博爾朮與許兀慎的博爾忽,自己說的那席話對他而言則像是心靈創傷。實際上在
因而當他成為大蒙古國大可汗(以下稱為皇帝)後,便在《大札撒(注:相當於憲法,無法違背且至高無上的大法)》中明定禁止掠奪、買妻與通姦(注:蒙古人對通姦的定義為隸屬不同蒙古包的已婚者的性關係,換言之,家族內部若能自行解決的就交由家族內部解決,一旦使家族內部發生對立,才需要公權力的介入),嚴禁任何人劫持、奴役蒙古人,以及禁絕偷竊牲畜、財物,若發現他人失物而未交予管理體系進行歸還,一律視為偷竊,其刑罰是唯一死刑。另外,《大札撒》亦保障所有子女的合法繼承權,其長子朮赤的繼承權(即使經常遭到質疑)便是因此獲得保護。
即使成吉思汗不太可能說出那樣的話,但是他深知何謂眾心成城,何謂眾口鑠金,會協助蒙古侵略的不是盟友與附庸國,讓高識字率的穆斯林們恐懼的不是馬蹄聲,而是文字與學者手中的筆。俗話說,筆勝過劍。
成吉思汗對不實描述絲毫不以為忤,反倒搧風點火,在缺乏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冷兵器時代,有一個自動運作的宣傳機器以過份浮誇的戰死人數,誇大的殘虐暴行,日日夜夜削弱敵人的抵抗意志。文字與學者的筆在戰場上貢獻良多,遠比戰士遠征所做的更多。
另外,雖說《大札撒》似乎只禁止蒙古人(注:指與黃金血胤有姻親關係者及其所屬的部眾)被奴役,但對於蒙古人以外是否能作為奴隸並沒有明確規範,可是這不代表奴隸只能作為僕役使喚,只要有能力被拔舉為重要幕僚也是有可能的。例如在乃馬真的脫列哥那(窩闊台汗第六皇后)監國期間的智囊女巫法迪瑪(Fatima)就是奴隸出身,她是當時最有權勢的女性之一。
然而貴由在即位為第三代皇帝後多久,這名權傾一世的女性卻遭貴由汗下令公開拷打。貴由汗很顯然在鑽《大札撒》的漏洞,當時《大札撒》仍沒有明確規範保障奴隸的地位,也沒有針對拷打女性的相關規定。理由一部分當然是奴隸在法律上理當是不存在的,同時第二代皇帝窩闊台也開了先例,主張皇室女性嫁出去後就不屬於皇室,貴由汗僅僅是重申嫁入皇室的女性仍不屬於皇室。然而拷打審問依然很明顯違背成吉思汗殺人不眨眼的作風,他傾向「讓他們不帶絲毫痛苦地死去」。最後乃馬真的脫列哥那幾乎在同一時間去世,去見他6年前去世的丈夫,法迪瑪則在招供(不論說的是不是實話)後,被沉入水中。
二、關於大屠殺
「此乃成吉思汗的敕命:凡順從者,無論是誰,其本人、妻子、子女或財產都可以獲得赦免;拒順從者,無論是誰,連其妻子、親屬、朋友一併殺無赦。」――阿拉烏=丁.阿塔=馬利克.志費尼(Alā' al-Dīn ‘Aṭā-Malik Juvainī)《世界征服者的歷史(Ta'rīkh-i Jahān-gushā'ī)》比起殺死他們,更樂於取得他們的財物與技術;與其屠殺一般市民,更熱衷於殺害貴族。然而對叛亂的城市,則不留情面像在紙上抹去字跡般將其夷平。
蒙古軍原本就對殺死草食系(注:指農耕民族,並不是指對戀愛態度消極者)興趣缺缺,或者說他們有著作為肉食系(注:指游牧民族,並不是指積極追求異性者)的優越感,將他們視為牲畜的一種。或許他們已經從南方來的契丹人或漢人口中得知了,讓女真人戰力嚴重下滑的主要原因――以穀物作為主食,這讓金人長期為蛀牙所苦(這是真的)。
蒙古軍在攻打有高大城牆保護的城市時,在戰略上,會像驅趕牲畜般,將城牆外的村莊的群眾,大量驅趕至城市周遭,讓大批難民湧入城市,消耗糧食等資源,阻止補給部隊的通行。有時蒙古士兵會各自俘虜10名村民,讓他們協助照顧牲畜、操作攻城機械以及其它雜務。
當攻下一座城市時,若是發現擁有一技之長的專業人才(標準依個人不同而有所差異,有時也會是微不足道的小技術),蒙古人就將那些人帶回本土,雖說地位上屬於奴隸,但只要不特意提起眾人也都不會在意這件事,俘虜們總能以個人的技能得到應得的社會地位,至少不會比過去還要低――蒙古人尊敬有技術的人。
至於為何會熱衷於殺害貴族,主要目的在於摧毀該地社會體制上的首領,蒙古不需要不忠誠的地方首長,他們的頭銜必須從蒙古方面獲得保障。蒙古人對於將貴族俘虜並要求贖金毫無興趣,在過去乾草原上爭奪的經驗,留著有能力號召抵抗的人的命無疑只會是一種威脅。他們一向講求完全勝利,不會給予敵人任何反抗的機會。
當然,成吉思汗並非從一開始就想這麼做,當他終結乾草原相互爭奪的時代後,也確實有一段時間考慮不再進行無謂的殺戮。他無意在征服過的土地上建立蒙古政權,一如畏兀兒唐兀(注:羌族的分支,又稱作党項、唐古特)等地,由當地人自己管理自己。然而在南征金國時這項政策卻遭遇嚴重挫敗,在協助契丹人復國,建立歷史上稱為東遼(1213~1269年)的附庸國政權,無意統治支那地區北方的成吉思汗答應金國皇帝完顏珣的和談,允許了金國的自治權,可是當蒙古軍撤退後,完顏珣便立即背棄盟約,更將首都自中都(今北京)遷往汴京。類似的叛亂狀況在充分給予貴族自治權的地區持續重演,例如汪古部差點讓阿剌海別乞(公主)喪命的叛亂,最後終於演變成對叛亂者採取殺無赦的鉅量報復政策。
如同前一向所述,關於蒙古施行大屠殺的死亡人數與暴虐暴行都是被過分誇大後的結果,例如曾經發生過叛亂的赫拉特(Herāt),在記錄上有160萬甚至240萬人遭到屠殺,但根據考古研究的成果,證實該城市的規模,人口至多不會大於10萬。另外在13世紀中直至14世紀末長期支配呼羅珊的卡爾提德家族(Kartids),在蒙古軍攻略赫拉特前便以該城為根據地,之後更參與對印度的遠征,獲得巴基斯坦的統治權。卡爾提德家族最後因為拒絕參加帖木兒所召開的庫利爾臺,招致帖木兒的大舉進攻而瓦解。
同時期(1221年)發生叛亂的內沙布爾(Nishapur),有著相關準確的死亡人數統計,約為174萬7000人,然而內沙布爾直到帖木兒朝時都還作為青花瓷的重要產地而活躍著。若那些記錄的數據全都是真的,就表示每名蒙古人都必須殺掉將近300人以上的人才行,這肯定比殺牲畜還要累人,而且數據加起來甚至會比歐亞內陸地區的總人口還多。
除了叛亂外,蒙古還有另一種理由會讓城市從地圖上消失,那就是在建立站赤(注:相當於高速公路,在西伯利亞鐵路鋪設前,為歐亞大陸最快的情報傳遞系統)時,蒙古政權會將不重要或較難進入的城市的居民遷往容易抵達及重要的綠洲城市,這種強行遷移居民的政策在古代不算少見。但是在居民離開原本所居住的城市後,灌溉設施很快就會因無人維持而荒廢,例如在阿富汗到河中地區(注:指錫爾河與阿姆河流域間的中亞地區)極為普及的坎兒井(qanāt),由於光是開鑿、維護就需要龐大的人力與經費,因此一旦人們不再進行管理,自然地崩壞掉是理所當然的現象。
見到這種結果的史學家們便倒果為因,認定是因為蒙古軍破壞灌溉設施,致使伊朗本土完全變為一片荒土。不過仔細想想就會發現到,蒙古首次渡過河中地區後的軍事活動主要只在伊朗東部的呼羅珊,第二次跨過河中地區的軍事活動則是在幾乎沒有戰鬥的狀況下推進至兩河流域與敘利亞。進行戰略目標以外的無謂破壞,不僅沒有效率,純粹是浪費時間。
三、關於身分階級
原則上採取長幼有序,不過這是用在發生歧異或解決糾紛的情況,而且長幼的區別不一定是按照血緣與年齡來區分。
大致上,成吉思汗直屬的萬戶禁衛隊怯薛(qišig)――其成員怯薛歹(qišigten)的地位階級比其他萬戶還高,不過怯薛歹本身就是從95個千戶與4個萬戶(分別是札剌亦兒的木華黎率領的左翼萬戶、八鄰的納牙阿率領的中軍萬戶、阿兒剌的博爾朮率領的右翼萬戶及布里亞特人構成的林中萬戶,由長老八鄰的豁兒赤擔任萬戶長)及各部族中選出長子或最優秀的人。成吉思汗將這些人作為未來的左右手在培育,除例行的戒備任務外,也負責汗庭(注:相當於宮廷的組織,一般指大蒙古國中樞所在,不一定等同於帝都)內部的一切事務。因此依照長幼有序的階級區分,不論是在公眾的(皇帝賦予的)或是私下的(部族賦予的),怯薛歹確實比其他萬戶及各千戶、百戶、十戶的成員地位更高。
除此之外的階級區別,只剩下蒙古人與奴隸而已。如上所述,奴隸能夠憑藉一己之才獲得自己的一席之地,除非主人被捲入某種糾紛,不然生活上也不會有什麼不便,畢竟蒙古需要他們的專業――蒙古人沒多久就會忘記誰是奴隸出身,如果沒特別提起。
另外關於一般常被提起的蒙古人、色目人、漢人、南人四階級制度,老實說並非很嚴謹的區分,色目人是指各色名目之人――也就是從河中地區往西,包括中亞、伊朗之地(注:指阿姆河到埃及之間的地域,相當於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疆域)、歐洲,這廣大地域的人們都統稱為色目人,漢人則是指住在支那地區的人們。不過老實說連哪些人才算是蒙古人這點都有問題,大多學者採用的是廣義的蒙古人,即建國時期的蒙古國民。以下稍微說明一下關於蒙古人的定義:
- 極狹義的定義:承繼黃金血胤者,以及曾與成吉思汗共飲巴泐渚納湖水的19人(追隨者中著名的有朮赤.合撒兒、兀魯兀的术赤台、兀良哈的速不台及其父兄哈班與忽魯渾、速勒都思的塔海.拔都兒、畏兀兒人鎮海、耶律阿海與耶律禿花兄弟等人)及其後裔。
- 狹義的定義:追隨成吉思汗及其後代,建功立業的功臣們及其後裔。
- 廣義的定義:大蒙古國建國初期隸屬成吉思汗支配下或具備姻親關係(khari)的所有部族及其後代子孫。
- 極廣義的定義:大蒙古國支配範圍下的所有人民,相當於現今國民的概念。
若以極廣義來界定的話,當時設籍在大蒙古國支配下的所有地區居住的人都算是蒙古人,這在一些節省字數的文獻中,即便是單單記載蒙古軍,實際上也有好幾個紛雜的群眾參與其中,例如十字軍、穆斯林、高麗人、漢人、契丹人等等。
說到南人嘛……蒙古語稱作「蠻子(Manji)」,那一開始是住在支那地區北方(中原地區)的漢人對南方漢人的稱呼――換句話說就是南蠻、蠻人的意思。蒙古人只是單純沿用北方漢人的叫法,而且真的要區分誰是南人,也是相當困難的。
四、關於宗教政策
《大札撒》保障人民信仰的自由。
早在大蒙古國建國以前,蒙古利亞上除了原有的薩滿信仰外,基督教(亞述教會)、佛教(藏傳)、伊斯蘭教、摩尼教等宗教派別早已流傳甚久,就連昔日曾與成吉思汗共同立下巴泐渚納湖誓言的19人中,就包含著基督徒、佛教徒以及穆斯林(實際人數無法確認,例如畏兀兒人鎮海同時被認為是基督徒或是穆斯林),為了避免淪為牲口遺失、冬季獵場的所有權之類的動亂根源,成吉思汗保障了各個宗教的信仰自由與平等。實際上,他也曾接受哈剌契丹第二王朝(注:即西遼,然而契丹人自耶律阿保機時起便稱呼自己的國家為哈剌契丹)統治下的巴剌沙袞(Balasagun)穆斯林的請託,派遣泰赤烏的哲別討伐當時竊佔哈剌契丹領土的暴君乃蠻的屈出律,在喀什噶爾(Kashgar)將其斬首,懲罰他的罪行。喀什噶爾的穆斯林們歌頌蒙古人為「主的恩惠,主所恩惠的禮物」。
在第四代皇帝蒙哥即位後不久,方濟會修士羅伯魯的威廉(Guillaume de Rubrouck)以法國國王路易九世的使節身分來到汗庭,並參加了當年(1253年)的聖誕節彌撒,但他本人對於儀式混雜的亞述教會、希臘正教及亞美尼亞、喬治亞等基督教國家的風格相當不滿。而且蒙古人忌諱死亡與血,在戰場時他們不會談論死亡,他們堅信自己必須是不死之身,因此他們的教堂裡不會有盯在十字架上的神子,他們也曾因匈牙利的聖職者們展示聖遺物,認為該行為褻瀆聖人而將首都佩斯的一切摧毀。
蒙哥汗於隔年5月正式接見了羅伯魯的威廉,他表明來此的目的是來傳遞福音,大汗則希望他說明何謂福音。隨後,以「愛上帝這條戒律的重要性」「世上有誰不愛上帝?」「未遵守上帝戒律即不愛上帝」「你去過天上所以知曉上帝的戒律?」為開端,方濟會代表與在場的穆斯林、佛教徒爭論不休。大汗為他緩頰,希望以正式的辯論會探討、爭論宗教上的歧異。參與這場在大汗面前舉辦的御前辯論中的出席者所代表的教派,便是後世所謂的世界三大宗教(然而這場辯論背後卻也隱藏著企圖拉攏鄰近佛教國家勢力的陰謀)。與此同時,路易九世正因迫害猶太人的功績獲得聖人的稱號。
另一方面為了解決花剌子模瓦解後的權力真空所造成的問題,旭烈兀在渡過阿姆河前謁見了伊朗高原各地王侯及其代理人,表明要討伐伊斯蘭教什葉派異端暗殺教團伊斯瑪儀派(al-Ismāʿīliyyūn)支系的尼札爾派(Nezāriyān),旋即揮軍踏入伊朗之地(Iran Zamin),在歷經一年(1256年)的行進後將其殲滅。
其後,雖說巴格達的哈里發曾贈予成吉思汗一支於巴勒斯坦擄獲的十字軍(那支後來被釋放的十字軍據信就是祭司王約翰傳說的源頭)表示支持征討花剌子模的行為,阿拔斯王朝依舊在蒙古.伊朗.亞美尼亞暨喬治亞聯軍與宰相(Vizier)的背叛下亡國。期間旭烈兀違反成吉思汗以來的傳統,默許基督徒洗劫並焚毀巴格達,因此導致統朮赤.兀魯思汗別哥兒不滿,因此他在忽必烈於1266年舉辦推選皇帝的庫利爾臺前表示旭烈兀若不出席,他也必將不會到場。也因為如此,忽必烈無法成為皇帝,而只是皇帝當選人。
此後,旭烈兀.兀魯思的領土範圍,被視為阿拉伯世界的「東方(Mashriq)」,以阿拉伯文化正統之姿統治埃及的馬木路克王朝極其西側的阿拉伯諸國則統稱為「西方(Maghreb)」。
大致來說,宗教自由的基本國策一直到1320年代都還維持著。
大約從1320年代起,短短30年的時間,淋巴腺鼠疫(通稱黑死病)就透過站赤系統傳入歐洲,甚至跨越北大西洋抵達冰島與格陵蘭。雖然從未有人證實,普遍的說法是從支那地區西南部――雲貴高原。蒙古人在征戰大理時,將其帶往北方,但乾草原的乾冷環境使疾病不容易傳播,馬的氣味也讓病原體(注:指跳蚤)不會靠近人類,人口密集的城市則不是如此。
隨著蒙古軍的征戰與自由貿易的盛行,歐亞大陸處於前所未有的繁榮和平的盛景,鼠疫桿菌也藉此大肆蔓延,在病毒、細菌的存在本身及傳播方式尚未被發現的時代,人們能想到的方法只有一個――封鎖。
個個聯邦管區下的汗國(Khanate)切斷了彼此聯繫,蒙古維繫其政權永續的「共有制度(Qubi)」也隨之瓦解,忽必烈汗及他的智囊們所設計精密系統因小小的偏差而土崩瓦解,「天下事已被導離正軌,控制商業與公平交易的韁繩也偏離了正道。」因長久的承平盛世而使刀劍駑鈍的蒙古人,而今失去了商業上的優勢,「世界這個酒杯已斟滿邪惡之酒,幾近溢出。」加之以小冰河期帶來的氣候變遷,以及毫無理由的地震襲來,蒙古的大汗及其靈旗(Sulde )下的子民「一下子被拖往這個方向,一下子被拖往那個方向,已無計可施。因為他們既沒有久留的耐性,也不知道該逃往哪個方向。」這次可沒有蒙哥或忽必烈那樣的偉大皇帝能解決問題(注:之所以說是蒙哥,是因為以上「」中的字句皆引用自志費尼《世界征服者的歷史》,敘述窩闊台汗駕崩後帝國汗庭的亂象)――追根究柢,人類在大自然前是無力的。蒙古人就是這麼在殘酷的大自然下活過來的。
長久的自由與平等的政策,在於政權本身不需要也無必要與當地社會融合,因為統治者帶予人民財富,他們也理當不會在意。帝國的西側領土轉向伊斯蘭教,旭烈兀.兀魯思在什葉派與遜尼派間搖擺,朮赤.兀魯思接納能穩固其統治權的突厥軍團的信仰,將伊斯蘭教作為國教攏絡當地群眾。然而東側領土卻是倒行逆施。以第十七代皇帝妥懽.帖睦爾前期的中書省右丞相拔都兒(勇士)蔑兒乞的伯顏為首的官員們採取採取打壓漢人的政策,強調自身的優越性和與眾不同,使自身更加孤立,也致使帝國崩潰的命運。
――王公貴戚、軍事將領、後代統治者如不嚴遵《大札撒》,國家力量將四分五裂,永失成吉思汗精神。――至此,蒙古宗教自由的國策正式宣告終結。
五、有沒有可能對特定地區實施經濟制裁?
不可能。自由的經濟貿易乃大蒙古國的命脈。
以「地無國界,人無差別」之理念建立的大蒙古國,其基礎原則即以下三點:
①無論文化、宗教、民族,無限平等的包容主義。沒有本國與殖民地、本土和屬州的差別,帝國內各構成主體都是絕對平等的狀態。第六代皇帝忽必烈與他的智囊們構想出來的精密系統也是以自由貿易的順暢為前提,再加上由牧民由來已久的「共有制度」――意即資源上的共享,同樣受惠於自由交易的原則。
②皇帝絕對的權威性。大汗的命令的絕對性遠超出親族、氏族的權限,而在蒙古語中,唯有大汗的「命令」才被稱為「jarli」,后妃、王侯、將軍、宰相的「話」只能稱為「üge」。
③重視通商經濟,以自由交易為基本訴求。
蒙古能夠取得該地區的統治權,不全然是因為軍事上的優勢,而是蒙古能夠保障貿易的暢通。若是針對特定商團或地區進行經濟封鎖,就等同於破壞維繫政權的基本,上至皇帝,下至各構成主體首長都不會做出這種事。
只有極少數的例外,例如黑海北岸的人口販賣。朮赤.兀魯思有時會同意以熱那亞人為主的義大利商人販賣奴隸,有時又會嚴格禁止並將其驅逐,政策搖擺不定的主因大概是販賣的奴隸到底符不符合蒙古人的定義,若當他們屬於蒙古人,這些人即受到《大札撒》的保護。順道一提,蒙古與義大利商人的合作關係最早起源於長子遠征(注:以朮赤次子拔都、拖雷蒙哥、窩闊台長子貴由、察合台長孫不里為首的歐洲遠征)期間,曾以戰俘交換商人手中的物資,而義大利人將那些斯拉夫人、欽察人賣到埃及,日後曾痛擊蒙古軍的馬木路克王朝的主力軍就是那些戰俘。
另一項則是上述提及的淋巴腺鼠疫蔓延,這導致大蒙古國崩潰的結果。
六、有沒有可能對罪犯處以墨刑?
有這項記載,但僅限於本身就有這項刑罰的部落及地區。
雖說大元.兀魯思將凌遲合法化(參照貴由汗的先例),但因為蒙古人厭惡見血,肉刑本身是被禁止的。1291年頒布的《至元新格》嚴格限制執法人員必須「先以理智分析推斷案情,絕不能遽然施予拷打」,唯有現行犯、確鑿證據的情況下才能用刑,同時也制定大赦、假釋、罰鍰等辦法。以及將死罪從南宋、金國233項減少至135項,忽必烈汗執政期間總處決人數不足2500人,其中有4年可能沒有處決犯人,處決人數最多的1283年的278人,最少的紀錄為1263年的7人。此時的法律遠比先前與之後還來得溫和且人道。
另外蒙古人認為額頭乃靈魂所在,認為罪犯的頭
七、似乎鐵穆耳汗以後的皇帝似乎都沒什麼作為?
原因主要出在二方面:
1320年代以下的淋巴腺鼠疫蔓延,以及接踵而來的氣候變遷、地震,所造成的混亂幾乎超出他們的能力極限,也超出當時所有人的能力極限,光是解決眼前的問題就已經是疲於奔命了。歷史記錄也會以因應天災的對策為主,而這種事任何時代都會發生,後世史書編纂者往往認為沒有值得一提的部分可言。
另一點則是因為繼承黃金血胤者短命的宿命。
忽必烈汗為確保游牧軍事力不至於迅速下滑,同時也是為了維持游牧民的生活傳統,訂定在首都圈內進行以半年為單位的定期移動,本來游牧生活就會讓身體老化得較快,加上游牧民天生豪爽好飲的天性,歷代的帝位繼承人、各兀魯思統治者除了極少數的例外,大部分都活不過50歲,更極端的情況是連30歲都不到,更別提在位時間了……比方說大元.兀魯思從在位13年的完者都大汗(幸運的)鐵穆耳至妥懽.帖睦爾汗(在位37年)間,在位最長的是僅有9年的伯顏都大汗(富有的)壽山,最短的皇帝當選人懿璘質班只約2個月。很多時候,皇帝連留下一名繼承人都辦不到,這時就必須按照游牧民的傳統,透過庫利爾臺來選出下任皇帝。若建國者的血統斷絕,則會從其他皇族支系中挑選,此時經常擔任
大體而言,皇帝的任期幾乎跟現今民選的行政首長與民意代表一屆任期差不多,而皇帝理當是終身職。像成吉思汗、薛禪大汗(英明的)忽必烈那樣任期超過20年的幾乎罕見,但執政10年左右也至少能確保王權(或者說帝權)本身的穩固性,選舉所造成的動盪並不會很嚴重。
就像大部分民選出來的行政官員還有議會議員一樣,當面臨選舉壓力時就會特意宣傳在任期間的政績,如果不說的話,應該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有什麼作為,而且會拿來大做文章的幾乎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皇帝選舉往往發生在前任皇帝或皇帝當選人駕崩後,他們不會特別去大肆宣揚政績,也不可能那麼做,有機會連續競選二屆以上的只有曾與貴由、蒙哥爭汗的失烈門,還有先後與阿剌吉八、和世㻋競選的圖.帖睦爾。
通常來說,政策的成效至少要經過5年,甚至10年才能得到,能夠立即看出成果的往往是政府內部體系的改革與外交談判,就連一些土木工程也幾乎都會超出任期。歷經庫利爾臺當選為皇帝的當選者,其所屬的政黨(注:指以某名大臣為首的將軍、官員的結成的派系)不一定與前任皇帝相同,有時還是反對黨,反對黨理所當然地推翻前一任的一些政策,重頭開始推動新的政策,常常在1~2年左右,或許不到1年,就會進行下一次選舉。
皇帝不可能有絲毫建樹的,連能讓政策稍稍看出成效的時間都沒有。
是啊…、連我也有點後悔了……。
因為我把許多部份的因果都寫出來了,畢竟涉及的範圍都滿廣的。
「你的廢話也寫太多了嗎?」
的確是太長了點,這點我也很清楚。
有些敘述的說明其實要看另一項才會知道,我沒有把重複的內容再寫一次,這點請放心。
「不如說就是因為這樣反而看不懂的不是嗎?」
比方說上一次的關於弱體化及解體,細節的部分要參照本次的關於宗教政策與似乎鐵穆耳汗以後的皇帝似乎都沒什麼作為?會比較容易理解。至於似乎鐵穆耳汗以後的皇帝似乎都沒什麼作為?的一些內容,可以參考關於設置攝政(監國)的原則所附贈的列表。
之前我寫的時候內容的確比較簡略。
「那樣算簡略嗎……?」
另外有沒有可能對特定地區實施經濟制裁?的部分,在關於宗教政策裡也有一定程度上的補足,反之亦然。
「除了無限平等的包容主義那句話外應該沒有任何關聯吧!」
咦?是這樣嗎?
有什麼關係嗎?
「真的沒關係嗎!再說世界三大宗教並稱的理由絕對不是你說的那個!」
世界宗教是指超越單一民族、地域、文化圈的宗教,而符合這個條件的前三名就是那三個宗教。
「原來你知道啊!」
由於這是真的很長,所以就在此結束了。
「這個單元以後還是分成一項一項寫吧。」
不、我想這個單元下一次應該就要結束了。
「是這樣嗎?」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呢。
我是這麼期望的。
「又用同樣的捏他嗎――!」
二〇一四 十月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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