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學上認為夏國的領土範圍
(不,這張圖其實是商晚期的勢力範圍吧!) |
——宿命時刻已至——
紀元前11世紀某年二月下弦的甲子之夜,追隨著前一年以65歲辭世的妲己之後。
——絶望時刻已至——
高齡72歲、年老昏聵的帝辛失去了作為屏障的魔神柱四方(注:指殷商最為重要的四個方國)後,於牧野的第二次攻防戰中(第一次在3年前的一月上弦的丙辰之日)敗退。
——廢棄時刻已至——
最終於鹿台上以寶具、五環天智玉啟動燒卻式,將人理偕同偉大的都市商一同毀滅。
——降臨時刻已至——
臣服的方國代表與遺留下來的百姓們聚集在郊外,迎接著珷王姬發的到來。
——復活時刻已至——
肯定是那隻良妻巫女狐又搞了什麼,逃亡至洛尹之間的平王宜臼討伐了留守鎬京的攜王余臣,造成了長期主宰四域萬邦的天子權威衰退。
此後,過去一直都只一再謳歌「玟王受𢆶大命,匍有上下」「珷王克大邑商,宅𢆶中或」的諸夏之間,突然開始反覆提及「太古之際曾經存在過一個偉大國家,其名為夏。」
硬要說的話,大概是春秋時代中期開始的吧。
考量到文字傳播、字句結構與紀錄工具的改變,像是《論語》、《尚書》、《左傳》等文獻的成書時間大約都是在戰國時代初期吧。從這些文獻已經頻繁地提及夏的存在,想當然耳,這個概念想必已經存在很長一段時間了,所以才會推估為春秋時代中期。
《左傳》所表述的中或範圍 |
附帶一提,當時人基於一種如今已不可考的理由,將相當於獵戶座的參宿視為夏的象徵,而相當於天蠍座的心宿代表著殷商夏,至於大熊座所在的北斗七星象徵著周。另外參宿所對應的土地夏墟則是晉國的領土。
這段以《左傳》〈昭公元年〉開始,於〈昭公十七年〉也有提及的星象概念,基本上就隱含著《左傳》中所要表達的主權意識。
《左傳》於〈昭公九年〉的一段敘述中將宗周(周的根據地)稱作「中或」或「中域」,相當於今日山西省西部的地區為夏的故地,並且將涵蓋三晉(約略為山西省到河南省北部)的範圍統稱為東夏。除此之外的地方全部都是戎狄蠻夷所居處的人類文明的邊境,齊、魯就是為了教化夷狄而被派駐至東土的。
基本上,《左傳》認為應當繼承夏與殷商故土的國家是韓國。不曉得為什麼《左傳》對韓氏特別眷顧,例如在〈昭公七年〉中有韓宣子(韓起)代替晉侯(莊平公彪)於夏郊祭祀崇伯鯀,而〈昭公十六年〉中不只鄭國賢人大力讚嘆韓宣子的仁德,以及手中持有繼承自殷商的玉環。韓宣子原先想要與殷商遺民手中的玉環湊成一對的,鄭國的賢人子產則勸諫他時機未到。
《公羊傳》所表述的中或範圍 |
不過到了成書或許比較早的《公羊傳》中卻表述了截然相反的概念。
《公羊傳》中將《左傳》視為夷狄之地的東土稱作「中或」,昔日的「中或」則被貶斥為夷狄之地。而三晉所在的範圍被稱作諸夏,這個詞或許也表達著整個人類文明的範圍。
同時不曉得為什麼,《公羊傳》對於出身自陳國的田氏態度特別好,其不斷強調「為賢人諱」的重要性,以及反覆提及大夫弒主公、主公殺大夫、上下交相賊的平常性,藉此為田成子(陳恆)「竊鉤者誅,竊國者侯」的惡行開脫,暗示齊簡公(姜壬)遭到殺害並非田成子的責任,他只是代替族人承受罵名罷了。
另外,該事件發生於〈哀公十四年〉,也就是著名的西狩獲麟的同一個月內的事。孔子對此悲痛萬分表示:「吾道絕矣。」而《公羊傳》卻在同一段中解釋說「有王者則至,無王者則不至。」並且進一步表述「備矣。」也就是《春秋》刻意停止了記載,是因為一切完備的緣故。
至於到底是什麼完備呢?
或許是陷入絕國困境中的齊國,將會由新的賢王繼絕吧。
《穀梁傳》所表述的中或範圍 |
《春秋》三傳最後成書的《穀梁傳》同樣也提出了不同的表述,認為過去曾共同隸屬於「中或」的諸侯們都已經隨著人理毀滅而陸續消滅,殘存的諸侯只剩下鮮虞=中山國了。因此中山國被賦予了繼絕「中或」的使命。
同時《穀梁傳》也否定了大夫弒諸侯的概念,像魏氏、趙氏、韓氏、田氏這類僭越篡奪的大夫、齊魯這些做出近親鄉間行徑的諸侯、過於親近夷狄的晉國都是不被承認,也不被允許繼承「中或」的,理想的社會是尊卑有序、謹守君臣之道的,這才是能否被承認為「中或」國家最低限度的條件。
不過,《穀梁傳》並沒有提及夏與殷商跟「中或」之間的關係,僅僅強調中山國對於繼承周的正統性。
《竹書紀年》所表述的中或範圍 |
接下來是幾經散佚、殘缺不全連是否可以相信都不知道的《竹書紀年》,但在年分語系譜卻跟出土的甲骨文獻的對應性很高。
由於是魏國的史書,理所當然所有的內容都是以魏國為中心的。與《左傳》中將夏的故土認定為是在太行山以西的山西省不同,《竹書紀年》則認為是在太行山以東,使夏的故土幾乎完全落在魏國之中。
此外,出身姬姓、於晉國仕大夫的魏氏也被比作大概是夏王的末裔,是終將起身革命取代周王的存在。而根據《戰國策》中的紀錄,魏惠成王也確實付諸實行了。
〈秦策四〉中提到魏惠成王乘坐夏車,以夏王之姿會晤周王,卻在隨後被齊威宣王的軍勢擊潰,不得已向齊國投降,結果使得楚威王發兵於泗水討伐齊國。
《左傳》、《史記》等文獻中所表述的楚國的領土要求 |
另一方面,即便只能留下斷簡殘編的紀錄,楚國也依然表述了自身的見解。
這些記載散落在《左傳》、《史記》以及《楚辭》之中。
簡單來說就是楚國的建國神話……之類的東西。
同時《左傳》也藉由「層累理論」將楚國的神話融入了「五帝」體系之中(或者說為此製造出來),並在〈文公十八年〉中暗指稱楚國的先祖雖然確實是顓頊,卻是品性惡劣而被流放的後代的子嗣。
此外在〈哀公六年〉中也語帶威脅留下「楚子應當謹守本分,絕不越過楚望(注:指長江、漢水、睢水、漳水流域的範圍)」的記述。
根據出土的秦國鎛、鐘、簋等銘文中所表述的中或範圍 |
而那些位於東方,以諸夏自居的「下國」則一律滅稱為蠻夏,秦國承受天命,有義務要征服「下國」。附帶一提,「下國」同時也等同於周全盛期的勢力範圍。
秦國就是在這樣的宗教熱誠下,展開無止盡的侵略行動。
作為最後的題外話,雖然大家都有《史記》對漢皇室多所譴責的形象,其實也提供了漢的建國神話。
於〈夏本紀〉提及了善於馴養龍的堯的後裔劉累的故事。這段原型出自《左傳》〈昭公二十九年〉的故事中,提及了原名為龍累的飼育員,最後成為了晉國公卿范氏的祖先。與漢皇室本來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但在《史記》卻被更改了姓氏,用來暗示劉邦其實是堯的末裔。
二〇一九 十一月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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